堤喀

混乱杂食人,主混jo圈,常年人间蒸发

【草莓橘】Piano carta

 (草莓橘无差注意)(全程意识流)(福葛视角)(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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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纳科达•福葛还记得他是在一条巷间遇见纳兰迦•吉尔卡的。

  当时纳兰迦正在一个垃圾桶里翻找可以果腹的东西,身上的暗色外套已经发出馊臭味,脏乱的黑发下缠着绷带,裹住半个左脸,眼部透出碘伏的黄色,看上去已经有段时间没更换。福葛看着他染脏的袖口和手指,从垃圾桶中掷出来的废品已经在他的背后积了一小堆。

  福葛看着,不太忍心纵容一个看起来比他更年幼的人以垃圾桶中的东西来果腹。事实上,福葛不是那种容易心软的人,他一直只会优先做出利于自己或事态发展的选择:除了那次在不可遏止的盛怒下攻击教授,他一直都处于世俗标准中正确的道路上。他当时只觉得自己对这个流浪者心生恻隐之心仅因为他也曾沦落到靠法律漏洞和小偷小摸在街头苟活着,和这个男孩一样落魄。

  然后就是福葛把纳兰迦带到布加拉提面前让他饱餐一顿。他还记得纳兰迦被噎得半死的模样有多狼狈,等他把面前的一大盘面全吃下去后他们才知道纳兰迦的名字。当纳兰迦得知他们隶属于“热情”时愣了一会儿,迟疑着问他们是不是在逗他。后来纳兰迦坦白,混迹街头时,他还从没听说有会施舍流浪者的黑帮成员,而且他们还是“热情”这样庞大组织的下属。在纳兰迦因严重眼疾被布加拉提送入医院大约三周后,他主动提出想加入布加拉提的小队,但似乎在被布加拉提拒绝后臭骂了一顿。在了解布加拉提后这再容易理解不过了,他们的队长一向关爱迷途的人,尤其是孩子。半年之后,纳兰迦还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布加拉提和他站在一起,平静地向他们宣布这个孩子已经是他们的同伴。福葛静静回想着。纳兰迦兴奋地笑着,心情复杂的阿帕基揣着双手向布加拉提投去疑惑的目光,米斯达絮絮叨叨地问个不停,自己则端坐在桌边端详着痊愈的纳兰迦。他们的说笑声在福葛的脑中一次次演绎着当时的情形。

  福葛坐在角落的位置,只单点了杯浓缩咖啡,手里摩挲着往期的杂志,盯着纸上的一行行字句放空思绪。他不知道自己那呆滞的模样就像是思考时的纳兰迦。他曾坐在这个位置上教纳兰迦数学,身为前法学高材生,福葛的其他学科也都优异得不像话,教授小学数学简直毫无难度,但纳兰迦却对最基础的除法题目都无从下手。然后福葛听纳兰迦无奈解释说他在十岁起便终日逃学,自然只能对福葛出的题发愁。纳兰迦总爱在做题的间隙在本子和草稿的空白部分上信手涂鸦,最后在福葛的愤怒催促下得出的答案常常错得离谱。他总会被纳兰迦迟钝的思维气到发狂,最后往往以自己的狂怒和纳兰迦的反击草草收尾。

  的确,纳兰迦并不聪颖,也不爱看书,比起在书本前计算题目,他更爱用涂写过算式和涂鸦的稿纸折叠一些小东西。飞机,小船,千纸鹤,纳兰迦常一折折一堆,几乎撕下整个作业本,然后孩子气地展示着成果——尽管它们粗糙且充满反复的折痕,像是年迈者的皮肤褶皱,但他还是玩得很开心。不,应该说他对学习以外的所有事物都充满兴致。米斯达常和他听电台的,纳兰迦总抢着把米斯达要听的《木匠兄妹》换成他最爱的《图帕克》或者《史努比•狗狗》,福葛就消耗着所剩无几的耐性,强忍掀桌的冲动等他把注意力转回到他的习题上,但似乎从未成功过。

  “啊啊福葛,你怎么什么都会啊……你读过的那个名牌大学一定和我学校不一样吧?那里没有球场,还紧挨着居民楼……”纳兰迦那次嘴里含着奶冻坐在对面,在他面前俯着身含糊地提问,语气里满是对福葛曾拥有的一切的羡慕。福葛依稀记得当时他读的是《巴黎圣母院》,听到那串天真的语句时,只记得一种钝钝的苦涩。“不,纳兰迦,就像不是所有人都像布加拉提一样好,我以前当然也没过得那么无忧无虑。它就像我现在拿的这本书一样,没有插图,没有滑稽有趣的情节,只是无数的字母和标点,组成对你来说太过枯燥无味的描写以及最后的悲催结局。懂了吗?好了,不要开小差,快把这十道乘法题做了,还剩五分钟……第三道错了,再算一次。”他拿开桌上的橙汁和成团的稿纸,无视纳兰迦的惨叫,继续在心中评判副主教的行径……他只依稀想起这幅场景,只有纳兰迦快急疯了般抓扯着发带慌乱书写计算的样子记忆犹新。

  没有一个弓着背伏在桌上胡乱书写数字和另两个听音乐喝茶的身影相伴,这显得福葛孤独如广袤平原上唯一的枯树。一杯意式浓缩端端正正摆在福葛面前,只被尝了浅浅一口又被搁在一旁,福葛又再次翻了下有点卷页的旧杂志。该拿那本杂志的,这本已经看过几次了……纳兰迦和米斯达还会在他面前傻笑着讨论杂志上的那些年轻漂亮的时装模特……真是没什么心思。

  但他们已经在别的地方了。现在过去了好几天,他们还没回来。没头脑的蠢人……你们是真的会没命的……真的。被弃绝感再次让福葛回忆起那日,当天气温舒适,天空一如既往地蓝,但那明明站在台阶上却仿佛从天际坠入深渊般的空虚感仍记忆犹新。明明是纳兰迦扎进水中,他却感到被苦涩海水灌满肺叶的苦痛难耐。他们几步就可以走到头的平稳台阶对福葛而言仿若由狭长的钢索组成……他无法前行。他和纳兰迦从未如此犹豫惶恐过,但随后纳兰迦跃入水中的身影如飞鸟般迅疾:无法飞回那不勒斯的飞鸟,而他永远无法效仿出那样的姿态。

  这不是我的错,我权衡出的是最好的选择,我一向正确……他们也都没蠢到那地步,一定能意识到这想法多荒唐,没准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不安感迫使福葛埋下了头。透过眼前垂落的几缕金色发丝,他看到咖啡液面映出一张疲惫面容:他一直在等布加拉提他们回来,即使是耻笑唾弃身为懦夫的自己。连“热情”最了解老板的人都没有选择反叛,一切都表明这群飞鸟将一去不返。这之后他无时无刻都不感到心乱如麻,尤其当他无意间看见飞鸟、水面、台阶和天空时——这无疑是对福葛批判审视自我的最佳方式。他引以为傲的缜密思维与理性在布加拉提湛蓝天空般的眼眸前将他缠绕收紧到几近窒息。一种漫长痛苦的刑罚。

  回过神时,咖啡已经快凉透了,浓稠单调的颜色不由让福葛又想起了还在大学时那天书架溅上的粘腻血液,便干脆把它原封不动留在桌上,带上书快步走出了餐厅的门,又漫无目的地游魂般在街道上游荡。面前不远处的一群孩子正拿着玩具嬉闹着,其中一个黑发的瘦小男孩笑着,手里举着一架沾了尘土的纸飞机,一边嘴里发出模仿飞机飞行的“呜呜”声一边弯折地急速绕过福葛,向着同伴跑去。

  纸飞机。

  福葛看着那个孩子的玩具,不由想起了纳兰迦那与纸飞机形态十分相似的航空史密斯。当纳兰迦第一次展示它时和收到最新款游戏机作为礼物的孩子一样得意,飞机模型状的替身上下滑翔,而本体激动得差点打翻了阿帕基点的茶。

  “它太棒了啊布加拉提!简直是我见过最帅的替身!”当时纳兰迦大概是这样欢呼的。真是的,明明他当时还没见过多少替身,但那无忧无虑的欢呼充满了房间,那是独属于纳兰迦这样无忧孩童的声音,是从未在福葛口中发出的声响。航空史密斯和紫烟毫不相同,纳兰迦也和福葛毫不相同。看着那色彩鲜艳的航空史密斯和一边欢快的纳兰迦,紫烟身上的暗色甲胄和丑角方格服装般的表皮与整体阴郁愤恨的气息使得福葛更不愿把它在他们面前放出来。多好笑,他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替身,正如他无法控制自己,他和紫烟在情绪洪流中一同嘶吼,福葛清晰地知道,失控之下的他和紫烟迟早会将所有人毒杀在紫色毒雾中,也必定包括他自己。

  纳兰迦在第一次见到紫烟后讶异到说不出话,随后又盯着航空史密斯迅速蔫了下去,抱怨航空史密斯和紫烟比起来太幼稚,最后看到布加拉提给他的卡萨塔蛋糕才又高兴起来。不是的,纳兰迦,航空史密斯就像无忧的自由飞鸟,相比之下紫烟只是我心里化脓糜烂的毒疮,和我沉寂不了的暴怒一样混乱危险,而由高压且严厉的教育和一落千丈的生活所产生的紫烟也毫无美感,简直比生满蠕动蛆虫的腐肉更让人不适……至少是我。但福葛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把整理好的言语和茶水一起吞了下去,一言不发。

  纸飞机和那孩子变成了一个小点,慢慢溶解在了福葛的瞳孔中。

  福葛所居住的公寓房间色调单一,并没有多少称得上色彩亮眼的东西,只是有必要的家具和零星的摆件,更多的是各色书籍。米斯达还开玩笑说过他把自己家装修得像是上世纪古板的图书管理员老头的住所,而换来的则只是一个白眼。福葛呆坐在整齐码放好记事本和钢笔的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空白的稿纸,用从没碰过玩具的手慢慢地折叠。他回忆着记忆中纳兰迦的步骤,缓慢地模仿那窄小双手的动作。

  在这双窄长瘦削的手中,一个两边对称的白色纸飞机渐渐成型,没有多余的折痕,线条利落且整齐。纳兰迦叠出来的翅膀总是形状不大一样,飞得也不远。福葛把它掷出时,如同白鸽,又像尖锐的铁片。再怎么漂亮完美它不能和航空史密斯一样由自己的意愿随意飞翔,这只是由纸做成的死物,骨骼灰烬般苍白,落在火中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福葛躺在铺盖灰色床单的床上,他的脑中还残留着那纸飞机和台阶的样子,以及还没回来的布加拉提和其他人。他们一直杳无音信,充满纠结的情感不断在福葛脑中划过,墨水般留下一行行痛苦煎熬的字句。潘纳科达•福葛对于自己理智选择的坚持在情感中细碎如紫烟的毒雾,将他困于其中。

  他无法做到清醒着做出错误的抉择:而纳兰迦宁愿做清醒的愚人,也不愿和他一样成为盲目的智者。渐渐地,福葛在迷茫与挣扎中慢慢入睡,在无云的深夜停止思索。

  第九天。

  天刚蒙蒙亮时福葛就已经在那家他们常到的餐厅前等候了,现在他眼下的乌黑更为浓郁,落寞的神情如同经受困苦劳作。他每日在无尽头的思索和等待中一无所获,如同面对永远除不尽的数字。他能做的只有可笑地等待,来回踱步的声音就像对他内心无声哭泣的唯一表达。

  回来吧,纳兰迦,布加拉提,阿帕基,还有米斯达和乔鲁诺,求你们了……纳兰迦,我保证不会再拿叉子戳你的脸,你把题算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发火了,拜托……

  福葛缓慢徘徊的身影如同重重划在纸上的铅笔印。他期待着纳兰迦飞奔而来,但那个身影始终只存在于他的幻想中,虚无如地毯上早已干涸的水痕。

  忽然间,头顶的天空传来清晰的飞机轰鸣声。福葛错愕地仰起头,却只看见一只穿梭于云间的黑雀,那姿态与航空史密斯偏斜但自由的轨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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